1999 年，十六年前，Wachowski 兄弟檔帶來了《駭客任務》（The Matrix），
特效運用石破天驚，
誇張的表現手法在那個深綠色的數字世界裡卻又能自圓其說，
下腰閃子彈、空中玩互射、一拳打穿牆，
拍出來的部份，炫目已經不在話下，
而沒拍出來的，則留給了觀眾自行腦補的無邊空間。
劇情面上，片末救世主凌空飛起，脫離庸碌的十字路口後，
讓觀眾不禁自問「我到底在這裡幹嘛？」，
而開始質疑世界的虛實、自由意志的意義，
讓看完電影的人十之八九罹患了存在焦慮，
茶不思飯不想，期待哪天能有個戴墨鏡穿風衣的人遞出藥丸讓自己選，
光是憑著這點，《駭客任務》就足以成為典範。
《駭客任務》的成功在 Wachowski 二人組在拼裝劇情與特效的手法極精妙，
這是一部不往其中一方過度偏倚的電影，
愛特效動作的人得到刺激，
愛劇情科幻的人也能反思其中關於現代社會的隱喻，
在兩者都能滿足的前提之下，
《駭客任務》透過一個對於「程式化世界」的前提來扣合其劇情與特效，
在看破凡俗（母體）的虛假之後，
這些見過「真世界」的駭客們能經過下載直接速成學會整套太極與直昇機操作，
甚至連物理法則也可以程度上的無視，
所以才會出現各種飛天遁地打穿牆壁之類的奇觀，
關鍵在於當那些誇張至極的畫面出現時，
並不會讓人感到天外一筆，
反而在劇本設下的「新約」中，是可以理解的，是那個世界裡規則的一種，
因此再怎麼誇張，甚至連《駭客任務完結篇：最後戰役》（The Matrix Revolutions）都已經打成七龍珠了，
都還在劇本本身的世界前提下，也仍然有能說服觀眾接受這種誇張的可能性。
總歸在於，Wachowski 二人組對於世界觀的設定有一套，
就算《駭客任務》後面兩集關於錫安、關於母體的設定已經太過複雜讓人出神，
但第一集打下的基礎，
程式碼的世界、除錯的電腦人、顛覆母體世界觀的駭客，
都為後面的各式延伸提供了堅固的展示平台，
剩下的，只看 Wachowski 們能玩到多瘋而已。
而十六年後，當 Wachowski 姐弟檔帶來《朱比特崛起》時，
格局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從電腦螢幕上的低位元像素給拉上了宏偉宇宙，
科技代表物手機也從駭客們拿著的潮帥 Nokia 8110，
變成了刷馬桶女孩手中的 iPhone（還買不起顯示這魯度已經高過刷馬桶的…）。
但是，關鍵的世界觀架構，卻讓人髮指的倒退了大概二十年。
《朱比特崛起》的故事之所以徹底失敗，
在於它作為科幻片，缺乏了足以說服人的基本世界觀，
地球只是某個外星皇族的資產，這個核心在一開始就說明了，
Balem、Titus、Kalique 在片頭討論著關於收割一事，
這是整個故事世界觀的基底，但是各種讓人無法忽略的出戲硬傷，
如為何他們是有著高加索白人臉孔的「外星人」？
為何他們的語氣這麼做作像是高中生排練莎士比亞舞台劇？
為何幾百歲的人了在乎的居然是一些膚質好壞臉色暗沉之類的事？
為何星星幾百顆你都不上眼特愛地球這一顆？
一切都廉價到像是電玩遊戲在按 START 鍵開始之前的簡略世界觀介紹，
有種「好啦老子有說啦，有解釋囉，甭吵。」的敷衍感，
感覺就是想快速跳到 Channing Tatum 噴射靴子（超蠢）與拯救女王的橋段，
這部片某種程度上，非常適合那種玩遊戲時會直接 skip 掉劇情說明，直接打殺的性情中人。
讓我們對比一下當年《駭客任務》是如何鋪墊世界觀的，
而 Morpheus 出現在後方，鏡頭朝他推進，同時開始介紹所謂"Construct Program"，
隨後又轉回 Neo，原先兩人間的空白處突然冒出了沙發和電視，
一個鏡頭到底，乾淨俐落，冷靜優雅的運鏡與衝擊性的台詞，
展開了 Morpheus 對母體的存在介紹及整部《駭客任務》的世界觀。
從這完美的一段，要說 Wachowski 沒有天才顯然是太過嚴苛了，
但從當初《駭客任務》的俐落到現在的《朱比特崛起》的絮絮叨叨，
不禁讓人質疑這十六年到底可以是多大一把殺豬刀，
不只能讓 Larry Wachowski 變成 Lana Wachowski，
也能同時折煞多少才華，讓同樣一對導演拍出來東西淪為這種水準。
在世界觀架構起不來的狀況下，老實說，
我從一開始就已經對《朱比特崛起》徹底冷感了，
後半段基本放空，只想好好享受聲光與演員，
只可惜導演仍然不放過觀眾，
在特效場面的安排上，不知道是不是著了 Michael Bay 的魔，
與《變形金剛》系列（Transformers series）對芝加哥的熱愛一樣，
《朱比特崛起》也在芝加哥拍了一場追逐戰，
原本已經準備好看到《駭客任務：重裝上陣》（The Matrix Reloaded）高速公路大戰的空中升級版，
但是看著看著，
只看到男女主角踏著飛行靴滑翔的鏡頭，誇張到讓人完全可以想像在他們綠幕前的樣子，
搶到飛行器後狀況稍微改善，但依舊毫無當初高速公路大戰的刺激感，
分鏡、特效、背景、人物，一切都亂在一起，混成一團被丟到畫面上，
褲子都脫了給我看這個！
我只不過想看當年 Morpheus 武士刀劈車，或者電腦人踩爆引擎蓋的畫面而已啊！
而劇情呢？能挽救崩壞的世界觀嗎？
並沒有，本片的女王登基劇情像是用眾多影片拼接而成，
英雄出現、兄弟鬩牆、轉世再生、公務機關、新郎不是我、家人危機等等，
沒有任何一段有新意，而且調性非常不一，
例如外星公務員那段雖然娛樂性高，
但是那個剪接，那個表演方式，看起來簡直已經像是另外一部影片的亂入。
而男女主角完全缺乏火花的愛情主軸則更加尷尬，女王與忠狗，
言情小說水準的故事硬生生的踩在 1 億 7000 多萬的預算上啊啊。
整體而言，《朱比特崛起》的表現散發出一股陽痿的氣息，
當初《駭客任務》的綠色雨水與冷硬的末世科幻已不復見，
《朱比特崛起》的黃棕色在宇宙中顯得突兀，讓人看久了視覺疲勞，
越發覺得像是在注視一灘嘔吐物一樣讓人暈眩。
而曾經讓人質疑存在意義的劇情，
也被女孩飛上枝頭與馴服男性的幻想取代，顯得溫吞軟爛。
只有一件事還是一樣的，
當初看完《駭客任務》後，自問「我到底在這裡幹嘛？」，
再看完《朱比特崛起》後，我還是自問了一句「我他媽到底在這裡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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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chowski 姐弟的生涯寫照（設計文字） |
